家鄉開滿野菊花
散文(朱玉富)
“待到秋來九月八,滿城盡戴黃金甲”。小時候,因生長在三面環山的小山村,因此見多了山上成片成片的異花奇草,所以對花沒有太多的印象。身居山村的鄉下既沒有顯貴的人物,更沒有見過象征富貴的牡丹;雖然有一片一片的荷塘,可那蓮是不開花的旱蓮。唯有田野里遍地的野草花兒,一茬一茬、生生不息,特別是山嶺、堰邊那一叢叢的黃的、紫的、紅的野菊花,至今還在我的記憶里綻放。
田野里,要數開得最早、隨處可見的當屬蒲公英,家鄉俗稱“甜甜菜、婆婆丁”。從初春到入冬,便欣欣向上,久開不敗。那時還沒有整塊整塊的黃花菜,蒲公英就格外的耀眼。特別是夏季,堰埂上、溝堤邊的蒲公英爭相綻放,雖然并不十分密集,遠遠望去卻是遍地金黃,棵棵挺立、迎風搖曳,不亞于南山東籬。
清明過后,換上單衣的人們,在溝壑堰埂間滾打摸爬,掐上幾朵蒲公英花,弄得滿手乳漿。待秋后結出絨球般的種子,掐來一支,像吹肥皂泡一樣吹得絨絮漫天飛舞,不知不覺中我們又播下了新的希望。聽說英國,還把蒲公英稱為父親花,便抬高了蒲公英的身價,很是有意思。
不知是其葉子像狗的臉形,還是花瓣兒像狗的耳朵,家鄉把野牽;ǚQ為“狗尾巴花”。堰邊或荒地里的狗尾巴花雖不肥壯,藤子也不太長,卻很茂盛。一串串的小花蕾,就像一串串仰面的小花蕊,充滿生機;一朵朵像小喇叭又像五角星一樣的花朵兒,單薄清瘦、裊娜輕盈。花瓣淺紫、粉紅的間色像畫筆渲染一般地和諧。
去年,到浙江路橋出差,一個山區的好友送我一包他們家鄉的白杭菊野菊花茶,說了一大堆它的能量和好處。我突然想到原來野菊花是這么的珍貴。無知時,有多少寶貝從我們身邊流失,一旦覺悟卻又無從尋覓。
回想幼年時,金秋時節,大溝、小渠邊的野菊花,一片一片生機盎然。特別是金秋時節,滿山遍野的野菊,一蓬一蓬茂密豐美,浮香隔岸、含翠搖風。可惜,沒人把它當做一道風景,更無緣享用大自然的賜予,任憑花開花落、年復一年。每到深秋我便沿著村西的大域溝,一直走臥虎山的虎頭崖,沿途十里滿目金甲。正是:“閑花也愛逃方外,不肯東籬伴醉眠”。“文革”時,每讀毛主席《重陽》采桑子詞,渠邊擢秀秋晚的菊花就會浮動眼前,以至于后來看到類似“戰地黃花”的繪畫,也會聯想到那金燦燦的十里畫廊。
“家花沒有野花香”并非曖昧戲言。自家園里的油菜花色彩絢麗卻并不親切,一茬一茬,直到要“罷園”了仍有花蕾待放,卻并沒有多少印象。也許偶爾入畫的緣由,唯有門前葫蘆架上一朵朵鵝黃和白色的絲瓜花兒、葫蘆花稍有印象,并曾帶給我遐想。看到葫蘆花,就能聯想到家里那帶有青苔的水瓢;就能聯想到《葫蘆娃》故事,想起“按下葫蘆浮起瓢”的成語。
上世紀60年代末期,滿坡的蕎麥花兒,鋪天蓋地,若銀河落天。為因尋常之物而很少親近,后因其為糧食不足,蕎麥便充當了輔助,那勁道的蕎麥面條和蕎麥面餃子,便淡淡地留在了記憶里。古人謂蕎麥葉青、花白、莖赤、根黃、子黑,具五方之色。何謂五方之色?《考工記》卷上說:“東方謂之青,南方謂之赤,西方謂之白,北方謂之黑,天謂之玄,地謂之黃……青與赤謂之文,赤與白謂之章,白與黑謂之黼,黑與青謂之黻,五彩備謂之繡。”尋常之物不尋常也。
金秋時節,家鄉山村村前、村后山坡、山梁上一個名副其實的山花爛漫的世界。穿行其間,香風拂面、神清氣爽。然而,大部分山花都只能叫出俗名。如:“紅哈”,因花型似荷花而得名,花開五瓣、鮮紅鮮紅,花瓣肉厚,質樸可愛;滿山遍野一叢一叢的“荊棵花”,近似蠶豆花色,使人昏昏如醉;還有爬滿院墻、撐起大片綠陰一串串銀白的“刺茗花兒”,香氣襲人,最為少女青睞,卻誰也說不出它的雅名(學名)。山腳下那星星點點的杜鵑花,也是后來看了電影《閃閃的紅星》才對上號的。映山紅,雖然聞名遐邇,依然樸素而高潔。
兒時深居窮鄉僻壤,卻有四季的鮮花相伴。落花無言,流水有意,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卻在我記憶深處留下一道道亮麗的風景。野菊花的樸實無華深深地刻在了我記憶熒屏。打開記憶的“桌面”它們便鮮活地呈現在眼前。